（二十八）

過了幾日，壹行人渡了長江，已進皖境，到了九華山下。九華山是佛教名山，向有“佛國仙城”之稱，寺院遍布全山，且景致佳妙，群峰競秀。眾人這時已改乘馬，邊行邊賞景，看得心神舒暢。
正行路間，卻見前頭壹群僧人端坐地上，壹列排開，正將去路擋著。華瑄遠遠瞧見，說道：“文師兄妳看，前面怎麽這麽多和尚？”
小慕容笑道：“和尚們不在山上念經，倒跑來山下坐禪了。”
文淵道：“莫非是靖威王府屬下？”
紫緣秀眉微蹙，低聲道：“文公子，我們要不要改道？”
文淵微笑道：“既然他們等在這兒，再怎麽繞路也不管用，咱們直接闖過去便是。”
小慕容伸伸舌頭，笑道：“先打道士，又碰和尚。餵，妳說打得贏嗎？”
說話之間，已離那壹眾僧人甚近。群僧壹齊站起，其中二僧向前走出，顯然並無讓路之意。
文淵拱手笑道：“各位師父，請借個路。”
二僧中的壹個老僧雙掌合十，說道：“這位施主，可是姓文？”
文淵道：“正是。”那老僧和另壹中年僧人交換壹個眼色，又道：“老衲受人之托，要請文施主移駕敝寺，就在前頭不遠，請施主隨老衲來。”
文淵見那中年僧人眼中閃爍不定，心知有異，便道：“托老師父相請在下的，莫不是靖威王府趙世子？”
那老僧胡須壹動，盯著文淵，說道：“文施主既然料知，便也不好相瞞。只要這位紫緣女施主留下，老衲也就不為難諸位。”
小慕容叱道：“虧妳們身在佛門，居然這等不要臉，這不算犯色戒嗎？”
那中年僧人大聲道：“我們是奉命行事，可管不到這麽多！”踏步上前，忽然縱起，壹個落拳往文淵頂門打去。
這壹拳力道剛猛，文淵不欲硬碰，向左壹翻，輕輕巧巧地落下地來。那老僧喝道：“出手！”群僧或持棍棒，或拿戒刀，壹齊沖上。
文淵叫道：“師妹，護著紫緣姑娘！”側身避開中年僧人連打兩拳，拔劍出鞘，挺劍反攻。三十多名僧人如潮水般湧將過去，立時將文淵團團包圍，又有數名僧人往紫緣、華瑄等沖來。
華瑄抖開銀鞭，將來襲的僧人壹壹逼退，只覺對方功力平平，隨手幾鞭過去，已有六個僧人倒在地上。小慕容眼見群僧武功平庸，只有那老僧和中年僧人不好應付，怕文淵有失，當下抽出短劍，輕飄飄地竄入了群僧中，左壹晃，右壹繞，欺到那老僧身後，壹劍遞出，叫道：“禿驢，看招！”
兩僧正合攻文淵不下，小慕容這壹劍來到，那老僧不得不擋，側身揮臂，陡地壹片紅雲卷向小慕容右臂。小慕容抽臂壹閃，看的分明，卻是壹件大紅袈裟。
老僧低喝壹聲，舞起袈裟，風聲虎虎，勢道竟然極為威猛。小慕容壹劍刺去，但那袈裟不知是何物織成，甚是滑韌，竟刺之不穿。小慕容壹怔，袈裟方位壹變，直往她頭頂罩下來，連忙避開，心道：“這是什麽古怪功夫？”
這兩僧都是皇陵派中的好手，老僧法名見瞠，中年僧人是其師弟，法名見憎。
兩僧本是壹方的盜匪，後來入了皇陵派，剃度出家以避人耳目，平日潛居於九華山中，領著壹批僧眾，不行佛法，占了壹寺做為據點，和官府互通聲氣，恣行不法。這日接到靖威王府世子的命令，要將文淵壹眾截下來，探得來路後，便在此率眾阻截。
見瞠這壹門袈裟功夫，本是壹門軟鞭武功，出家之後，改以袈裟為兵器，能蓋能裹，更增奇詭。小慕容見他招式奇異，不知有何古怪，當即四下遊走，無所定處，跟他遊鬥。
那邊見憎也取了兵器在手，是壹大串精鋼鑄的念珠，份量極重，顯然他臂力極大。招數也走軟鞭路子，但念珠環繞成圈，施展起來另有壹功。文淵持劍對敵，不落下風。
忽聽見憎壹聲怒喝，揮動念珠，直往文淵長劍砸來。文淵回劍讓開，忽地念珠圈轉過來，虛套住劍身。見憎大喝壹聲，轉臂壹扭，念珠陡然連環圈鎖，叮啦答啦壹串響聲，數十顆鐵珠將劍身牢牢扣住，劍鋒卡在珠縫之間。
文淵吃了壹驚，心道：“好家夥，這念珠還能這麽使！”
見憎大喜，右手使力拉動念珠，左手壹掌猛劈過去。文淵心如電閃，松手放劍，身子壹矮，右腳壹個掃腿橫掠見憎小腿。
見憎念珠尚裹著長劍，朝文淵這壹腿直擊而下，“砰”壹聲大響，壹半的念珠重重砸在地上，震得煙塵飛舞，長劍立被擠攏在壹起的鐵珠絞斷。
然而文淵瞧得極準，這壹腿半路偏開壹旁，沒給他打中，待他念珠轟在地上，左腿已順勢踢出，當真是間不容發，壹掃便中，見憎壹條右小腿骨硬生生給他這壹腿上的真力震斷。
見憎右腿劇痛，摔倒在地，大怒之下，掄起念珠狂舞，壹大片劍刃碎片激飛而出，仿佛無數暗器射到。文淵翻身滾開，壹躍而起，盡數避了開去，心道：“他壹腳已斷，只要防他念珠招式，不足為懼！”
文淵身法本在見憎之上，這壹下見憎起身不得，被文淵圍著他連連出掌，只有擋架的份，加上腳上劇痛，不禁惱怒欲狂，發起蠻來，壹身功力陡然傾註念珠之中，霍地脫手擲向文淵。
這壹擲之力大得驚人，只見壹百零八顆念珠疾舞成環，如風飆雷吼，挾著破空巨聲狂卷而至。文淵見來勢猛惡，不能硬接，危急中壹個鐵板橋，向後急仰。
但見壹圈圓環自臉上瞬息呼嘯而過，狂風壹時灌得他衣袖脹起。猛聽壹聲悶響，接著壹聲慘嚎，淒厲非常。文淵壹愕，起身回望，卻是見瞠挨了這壹招，百八念珠迅雷般不住回轉，連番擊在他背脊之上，立時狂噴鮮血，撲地斃命。
小慕容也嚇了壹跳，本來見瞠舞開袈裟，周身仿佛架起層層屏障，劍尖碰上，便被彈開，正自無計可施，誰知見憎這壹下死命壹擊，威勢太強，沒打中文淵，卻把袈裟護身之勢破得擋無可擋。
以見瞠功力，本當能查覺背後念珠飛至，壞就壞在袈裟風聲礙了他聽風辨位，待得念珠飛近，破空聲大作之時，已是遲了。雖然是不懼小慕容的短劍，卻萬萬想不到喪命在自己人的兵刃下。
見憎大驚，掙紮著要起身，小慕容迅捷無倫地欺上前來，低聲道：“南無阿彌陀佛，請往西方極樂歸位罷！”見憎氣力已盡，無法抵抗，劍鋒揚過，便即追隨他師兄去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