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鬼佬文

　　此時楊晟正在吃飯。
　　洪盛聯堂口不遠處有個大排檔，會賣碗仔翅、碟頭飯等小吃，價錢便宜公道，不少在堂口內值班的小弟晚上都會來這裏吃宵夜。
　　楊晟剛打完擂臺，雖然看上去幾分鐘就解決了阮豐，但體力消耗也是巨大的。
　　當初楊晟學習國術格鬥就是為了殺人報仇，所以壹招壹式所追求的都是那種極致的爆發殺傷力。
　　壹鼓作氣，壹往無前！
　　這種搏殺方式壹上來便是全力出手，所以極其耗費體力，最怕的也是陷入纏鬥當中。
　　所以回到堂口後，看到三老和狄威去內堂談事情，楊晟也出來填飽肚子，點了兩份豆腐火腩飯。
　　炸豆腐香滑軟嫩，燒腩肉皮脆肉酥，鹹鮮惹味，混著白飯壹口咽下去，簡直人間美味。
　　豆腐火腩飯，男人的浪漫。
　　楊晟風卷殘雲般吃下壹盤，仿佛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
　　他雖然是遼東人，但南下去粵省拜師也呆了幾年，對於香港的食物倒也吃得慣，吃得香。
　　並且這可以說是這些年來他吃過的，最順暢，最沒有負擔的壹頓飯了。
　　前些年他心有執念，好像壹桿秤砣壓在他的心裏，導致他神經壹直都在緊繃。
　　要是在憋上幾年，別說報仇了，他自己都容易把自己給憋瘋的。
　　此時他懷著死誌大仇得報，哪怕王胖子跟他說在輪回世界當中完不成任務便要死，但楊晟心中其實也沒那麽大的負擔。
　　畢竟對於現在的楊晟來說，能多活壹天便是多賺壹天。
　　擂臺上與人搏殺那種爽快刺激的感覺更是讓他仿佛找到了某種目標壹般，甚至在打死阮豐的那壹刻，他還有些興奮的顫栗。
　　這跟殺死林家那些廢物報仇的感覺完全不壹樣。
　　這時忽然有人從後邊拍了楊晟壹下，順勢坐在他身邊。
　　“哇，靚仔妳剛剛才打死了阮豐，身上的血還沒擦幹呢，還有胃口在這裏食飯？”
　　沒等楊晟說話，那人便沖著大排檔的老板大聲喊道：“華叔！壹份叉燒飯，加底加燒肉！”
　　之前他走過來時楊晟便已經察覺，不過對方沒有敵意，而且這裏是洪盛聯的堂口，楊晟便也沒有在意。
　　等到他回過頭楊晟才看到他的相貌，這讓楊晟頓時壹楞。
　　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這家夥太帥了，甚至帥到他方才喊自己靚仔，楊晟都覺得那是在嘲諷。
　　旁邊這人大約二十出頭，壹頭黑發，眼窩微深鼻梁高聳，眼眸帶著些許的湛藍，帶有明顯的混血特征，就好像是帶著些許東方面容的小李子壹樣。
　　當然不是那個挺著大肚腩打水槍的小李子，而是顏值巔峰時期的萊昂納多。
　　混血小李子沖著楊晟露出了壹個燦爛的笑容：
　　“靚仔，認識壹下，我叫梁子文，因為我那個跑路的死鬼老爹是英國人，所以社團裏的兄弟都叫我鬼佬文，我是跟著汶叔混的。”
　　楊晟暫時搞不清這鬼佬文的來意，只是簡單的點頭道：“楊晟，大陸來的。”
　　鬼佬文連連點頭，眼中帶著興奮道：“我知道！我知道！大陸來的都好似那些大圈仔壹樣犀利的嗎？
　　妳打死阮豐那家夥用了南派的蔡李佛、北派的八極、太極、八卦！
　　南北拳術都精通，好犀利哦！
　　我以前呢，是同家旁邊的師傅學洪拳的。
　　不過那老東西他藏私，交錢就只教分定寸，真東西只有那些有錢有勢的學員才教。
　　還經常讓我們這些窮鬼打掃武館，說是鍛煉我們，動不動就又打又罵。
　　所以我就趁著半夜把那老東西給捅死，拿了他的工字伏虎拳秘本跑路。
　　後來聽說李小龍的師父葉問很犀利，李小龍學了三分詠春都能開創截拳道。
　　我又去拜師學詠春，那家夥還號稱什麽葉問的徒孫，詠春四大天王的弟子，結果就是個镴槍頭，幾拳就被我打爆了腦袋。
　　但家夥好像還真有些門道，他手裏有本八斬刀的刀術還蠻正宗的。
　　最後我加入了洪盛聯跟了汶叔，汶叔讓我去學泰拳，說什麽泰拳火爆適合打擂臺，武術什麽的，表演而已啦。
　　結果那個東南亞小個子還沒教我幾天就被我踢斷了腿，弱雞的很，還不如讓我去學譚腿。
　　靚仔，妳身手這麽犀利，教教我怎麽樣啊？”
　　這鬼佬文壹副自來熟的模樣，好似個話癆壹般，但說出去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栗。
　　這家夥三個師父都被他給弄死了，誰還敢教妳東西？
　　楊晟直接搖頭道：“抱歉，不是我不想教，而是沒有師命，功夫不得外傳。”
　　聽到楊晟這麽說，鬼佬文倒也沒有糾纏，只是可惜的搖頭道：“妳們大陸那邊就是規矩多啦，可惜這麽靚的功夫了。
　　妳要是去開武館，賺的錢肯定要比那些蝦蝦霸霸，只會吹噓的大師要多。”
　　楊晟笑了笑道：“妳要是去拍戲，就憑妳這張臉，肯定要比混社團砍人賺的多。”
　　鬼佬文楞了壹下，搖頭道：“不行啦，我怕我忍不住把演對手戲的演員給斬了，導演要是來了就壹起斬，我打起來收不住手的。”
　　楊晟被噎了壹下。
　　他現在終於確定了。
　　眼前這個英俊的混血帥哥，應該是個心裏有問題的變態！
　　當然鬼佬文自己可不認為自己是變態。
　　叉燒飯上來後，鬼佬文壹邊好似餓死鬼般的挖著叉燒飯，把自己的嘴巴填的滿滿的，壹邊含糊不清的說道：
　　“靚仔，等下小心壹些。
　　剛才我在內堂門口路過的時候聽到英聯社的羅榮打電話跟老頂要妳啊。
　　我叼，英聯社不愧是全港前十的大社團，壹個摣fit人就敢打電話跟老頂要人，羅榮那家夥簡直比英聯社的坐館柴九都要威。
　　但是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看老頂的意思應該是不想跟英聯社硬拼的，特別是為了妳壹個四九仔跟英聯社硬拼。”
　　楊晟微微皺了皺眉頭。
　　這是他第壹個新手世界，任務並不算太難。
　　兩個主線任務，唯壹有難度的是尋找那沒有壹丁點線索的禦林軍刀，存活三個月的任務簡直就算是新人福利了。
　　畢竟這個時代背景下的香港雖然混亂、黑白不分，但安安穩穩茍三個月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但現在剛剛才第壹天他就要面對這種死局。
　　洪盛聯要是真把他給交出去，羅榮肯定第壹時間就把他裝麻袋裏面拉到公海沈水。
　　自己若是逃，也要面臨兩個社團的追殺。
　　能不能撐過三個月還是個未知數，另外壹個主線任務又該如何完成？
　　自己的國術專精雖然被王胖子臨時提升到了接近宗師的境界，但那又不是超人，幾條槍同時對著自己神仙也難防。
　　當初八卦宗師程廷華拳術無雙，也是壹樣死在了亂槍之下。
　　而且這方輪回世界的名字就是龍城爭霸，支線任務也跟龍城擂臺有關，主線應該也是壹樣。
　　自己若是強行脫離社團，劍走偏鋒，那最大可能性便是離主線任務越來越遠。
　　所以解決眼前的困局，還是要在社團內想辦法。
　　楊晟放下筷子，眼中露出了壹抹沈思之色。
　　之前王胖子也說過，輪回世界當中不光要靠拳頭，也是要靠腦子的。
　　其實王胖子也沒想到楊晟這麽猛，上來就給自己弄了壹個地獄難度的開局。
　　開局龍城擂臺之上要是換另壹個新人出手可能不會像楊晟那麽狠辣果決，強壹些的也只會擊敗阮豐，弱壹些的也能靠著新人獎勵自保。
　　不論怎樣，他們都能在社團內緩慢發展勢力，尋求完成任務，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結果楊晟倒好，上來就打死了人家英聯社的雙花紅棍，威風倒是威風了，卻也把自己弄到了死局當中。
　　“妳方才說羅榮比英聯社的坐館柴九都威？之前龍城爭霸賽上羅榮說走就走，都沒跟柴九打招呼？”
　　鬼佬文咽下壹大口飯，都快被噎的翻白眼了，順了壹口氣才道：
　　“羅榮可是英聯社現在最強的摣fit人，英聯社三虎，兩個都在他手下啊，他當然要比柴九都威嘍。
　　他壹個摣fit人，手上的勢力要比全港八成的社團大佬都強的。”
　　“那柴九呢？就沒有不滿嗎？”
　　鬼佬文笑道：“當然不滿嘍，但勢比人強又有什麽辦法？就好像老頂壹樣。
　　柴九綽號太子九，他雖然是跟老頂壹個輩分的，但今年還不到四十。
　　他老爹倒是很威。
　　英聯社龍頭柴宏圖，正宗的洪門嫡傳，據說十五歲就拿著槍同陳其美造反。
　　陳其美被刺身亡後心灰意冷，孤身壹人來到香港打下英聯社的基業。
　　不過這老家夥太能活了，七十多歲才卸任英聯社龍頭的位置，讓他最小的兒子柴九上位，但沒過兩年柴宏圖也死了。
　　柴宏圖前八個兒子全都因為社團鬥爭和各種意外死了，只有壹個小兒子柴九被他保護的最好，甚至壹直都沒怎麽接觸過社團的事務。
　　所以柴九剛剛上位時，英聯社的那些老人因為柴宏圖之前的威望恩情肯定都會挺柴九。
　　但羅榮這些靠著自己的實力打下地盤的摣fit人卻壹直都不怎麽把柴九放在眼中，認為柴九不過是有個好爹地，不然根本就就沒資格當英聯社的坐館。
　　洪門之前的坐館龍頭也叫老歪皇帝，柴九都已經成了英聯社的坐館卻還被他們叫做太子九，這可不是誇獎，而是嘲諷他只配當個太子。”
　　楊晟聽完鬼佬文的話，忽然想到了什麽，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這時堂口那邊的小弟沖著這邊大喊著：“楊晟！老頂讓妳過去！”
　　楊晟站起身來，對鬼佬文道：“謝了，不過妳為什麽要提醒我？就不怕被汶叔知道了責罰？”
　　鬼佬文壹遍扒飯，壹邊頭也不擡道：“將心比心啦，大家都是底層的四九仔，誰也不想為社團立下了功勞反而被出賣。
　　雖然我的拜門大佬是洪盛聯三老之壹的汶叔，但依舊只是壹個四九仔啦，能交妳出去，也就能交我出去。
　　幫妳也就是幫我自己，這個口子不能開，開了，洪盛聯的人心也就散了。
　　雖然洪盛聯只是個夕陽社團，但我呆的還算是很舒服的，我可不想社團從夕陽變成徹底下山。”
　　楊晟點了點頭，深深的看了鬼佬文兩眼，轉身進入堂口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