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決裂

　　周日下午就有課了，許東已經有了決定，在房間裏把自己的衣物收拾了壹下打包裝好，然後去學校。
　　周天奇和黃書瑜還在客廳裏興奮的討論買什麽車，許東出去時，他們也不理會，反正量定了許東翻不起什麽浪來，找好了理由吞了就吞了唄，再說以前處理許東家的產業是，他們還是吞幾十萬？要不然能有今天這個家底？
　　許東依舊穿著那套洗得已經發白而且胳膊處有個小破洞的單薄舊衣，不過沒有背書包，反正以後也用不著了。
　　壹中的大門口已經有很多師生進進出出了，許東進去後見校務辦公室的門還關著，也就到操場邊的石階梯上坐下來等著。
　　有幾個男生在打藍球，隔了許東十來米遠的石梯上還有好幾個女生在看球，都是許東認識的，他也知道這幾個男女生暗地裏在“戀愛”，男女生在高中談戀愛幾乎是公開的秘密，老師基本上是睜只眼閉只眼，管不了的事又何必去費心費神？
　　廣播裏放著蕩起雙漿的歌曲，許東的眼光不自禁的就溜向了另壹邊。
　　球場的另壹端，有張木條椅，條椅後面是壹片花草，紅的藍的花朵兒開得不少，不過再艷麗的花朵也不如條椅上坐著的那個人！
　　牟思怡。
　　這個被壹中師生認為是有史以來最漂亮的女生，此刻正坐在條椅上看書。
　　漂亮歸漂亮，不過牟思怡太冷傲，也許可能是她成績太好，也許是她家庭的原因，總之談戀愛的學生雖然多，但卻沒有哪個敢去招惹牟思怡。
　　據說牟思怡家裏很有錢，又有家人在公安局的什麽官兒，之前有個社會上混得很不錯的“老大”看中了牟思怡，然後來校門口硬堵，要跟牟思怡“談朋友”，牟思怡隨即打了個電話，不過幾分鐘後就來了壹輛車，嘩嘩啦啦的就下來幾個人，幾個人上前就拎著老大壹夥人煽耳光。
　　平時兇悍得不得了的“老大”壹夥人顯然認識煽他們耳光的人，壹聲不敢吭，壹個個被煽夠了耳光後還畢恭畢敬的向牟思怡道歉認錯，從那以後就再沒人去“招惹”牟思怡了。
　　不過青春年少，總是夢幻的成長期，很多學生的夢想自然是以後發大財，娶到牟思怡這樣的媳婦。
　　連很有自制力的許東都暗戀牟思怡，當然他也知道自己跟她壹個在天，壹個在地的差距，只是偷偷的想，從不去表露自己的念頭，夢想總歸是夢想，既然是夢，那肯定就是不現實的東西！
　　許東嘆息著，很留戀這個校園，只不過他沒得選擇！
　　別了，壹中！
　　別了，青春！
　　別了，牟思怡！
　　校務處的門開了，許東不再猶豫，起身走過去。
　　校務室的大廳裏，高三年級的班主任都在這個地方辦公，許東徑直到他辦主任鄭學洲老師的辦公桌前。
　　鄭學洲正在清理著桌子上淩亂的教材，擡頭看到許東就問他：“去教室吧，要上課了！”
　　許東在班上是尖子生，為人低調，鄭學洲還是相當喜歡他的，基本上也是把他定為“壹類大學”的等級中。
　　許東搖了搖頭，有些艱難的開了口：“鄭老師，我不上課了，我來是想跟您說壹聲，我要退學了！”
　　“退學？”
　　鄭學洲吃了壹驚，手上的動作也不做了，盯著許東，片刻後才指著面前的椅子說：“坐下來，有什麽事跟我說說！”
　　許東苦笑，攤攤手道：“鄭老師，我覺得也沒什麽好說的，人人都有難言之隱，家家都有難念的經，我的情況不允許我好好生生的念大學，既然不能夠，我倒不如早點去工作，去掙錢，再說，念書也並不壹定就是唯壹的出路吧，三十六行，行行都出狀元！”
　　鄭學洲壹聽就知道許東決心下得大，能這麽自若的跟他說退學，那就說明他有把握，而且許東的情況他也是清楚的，父母在高壹的時候就出車禍雙雙身亡，寄居在姨父家，從他平時繳納教材和別的費用就知道他在經濟上的困難。
　　也因為許東的成績特別好，鄭學洲還特地去家訪過，但跟黃書瑜和周天奇的壹番交談，連鄭學洲都無語。
　　如果許東退學，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高三這最後的時間倒是拖得過，但以後上大學就是問題了，許東上壹類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但大學的費用可不是小數目，不是壹千八百的，他壹個窮老師想幫也幫不了！
　　瞧著臉上平平靜靜的許東，盡管要退學，他也沒有對自己說姨父姨母的什麽壞話，鄭學洲沒來由的有些心疼！
　　過了半晌，鄭學洲才問：“妳真的決定了？要不妳還是等到高考後再做決定吧，不管怎麽樣，考試過後再說，誰也不知道明天的事，說不定妳考試後就有什麽新的情況發生！”
　　許東依然搖了搖頭，苦笑道：“鄭老師，我以前也跟妳壹樣的想法，但事實上我又很清楚，對於我來說，那就是奢望，是不可能的，而且我現在也覺得我有壹條適合我的路子可走，鄭老師，我只能說謝謝妳了！”
　　鄭學洲嘆了壹聲，像許東這樣的學生，他勸也沒有用，就是覺得太可惜太心疼，好半天才說：“許東，我知道勸不轉妳，話我也不多說了，這樣吧，妳做什麽就做吧，有空還是記得把功課復習著，學校的名額我替妳留著，妳可以不來上課，退學的事先放著，兩個月後的高考妳可以來考試，到時候我再跟妳聯系通知，到那個時候妳再做決定，好不好？”
　　許東對鄭學洲鞠了壹躬，然後頭也不回的出去，師恩深重，說得越多心疼越多。
　　回到家裏，周天奇和黃書瑜還在興奮的計劃討論，看到許東陡然進去，周天奇怔道：“這個時候妳不在學校上課妳回家來幹什麽？”
　　既然做了決定，許東倒也覺得沒那麽“恐懼”姨父姨母了，破天荒的拉了壹把椅子到身前坐下，然後說：“大姨，大姨父，我有些話要跟妳們說！”
　　許東這正正經經的舉動讓黃書瑜和周天奇很覺意外，因為在他們的眼中，許東從來都是“夾著尾巴”的模樣，哪像現在跟他們“平起平坐”的樣子？
　　黃書瑜遲疑了壹下才說：“妳有什麽話說？正好，我們也有話要跟妳說！”
　　許東也不驚訝，攤攤手淡淡道：“那大姨先說！”
　　黃書瑜早跟周天奇商量好了要說的話，先把臉壹肅，這才說了：“許東，妳爸媽去了後，這兩年有好些事我們也沒跟妳說，妳爸借過我們四十萬現金的，之前是妳沒錢我們也就沒有說，但妳昨天賣了佛珠有三十八萬了，這話我們就不得不說了，四十萬的賬，我們也只打算收妳三十八萬，總歸是親戚嘛，妳在我們家的吃住費用，以及沒還的兩萬塊錢都算了，不要了！”
　　許東鼻中哼了壹聲，冷冷道：“大姨，妳這個話我可不贊同，兩年前妳們這個房子還是靠變賣我家產業才買下來的，妳們能有四十萬借給我爸？再說我家產業變賣的錢都在妳們手中，我這兩年可不是白吃白喝，我昨天賣佛珠的三十八萬妳們可以吞了不還，但我卻不承認我爸借了妳們的錢！”
　　“妳不承認？妳不承認？”黃書瑜壹下子就跳了起來，臉紅脖子粗的說，“沒良心的東西，妳不承認就算了？我養了妳兩年就是這個結果？好好好，今兒個我們就打開了天窗說亮話，妳還有幾天就滿十八歲了成年了，該去哪兒去哪兒，別賴在我家就行，我養妳兩年也夠了！”
　　“大姨，不用妳趕，我會走！”許東努力讓自己平靜些，“我的衣物已經收拾好了，學校裏我也退學了，我現在就離開妳們家，那三十八萬不還就不還，但是別侮辱我爸！”
　　黃書瑜頓時氣得呼呼直喘氣，周天奇猛壹拍桌子，“砰”的壹聲響，然後喝道：“怎麽，妳還想翻了天打人不成？”
　　許東也不多說，回房去把行李包背上，出來把門鑰匙丟在了茶幾上，冷冷道：“大姨，大姨父，這是我最後壹次叫尊稱妳們，希望妳們以後過得好好的，我走了！”
　　也不管周天奇和黃書瑜如何氣惱，許東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當真決裂後，他反而覺得壹身輕松，天大地大，又何必留戀那個令他毫不溫暖的家？
　　牛哥典當鋪，牛向東沒有生意，壹個人喝著茶聽著小收音機裏播放的音樂，看到許東背著個破舊的包進來，怔了怔後趕緊問他：“小許，妳……妳這是幹什麽？”
　　在牛向東面前，壹直堅強著的許東眼圈壹下子紅了，咬著唇說：“牛老板，您收下我吧，如果相信我您就什麽都不要問，我願意幫您做事，效益好給壹點工資，效益差不給錢也行，之前答應讓我來做的零工，我希望變成壹份正式的工作！”
　　牛向東怔然半晌才醒悟，伸手拉過許東，替他取下了背著的行李袋，溫言道：“小許，妳的情況其實我也略微猜測到，妳不說我也就不問，我這兒的話隨時歡迎妳，裏面臥室是空著的，妳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只不過妳還是得好好念書，如果是錢的問題，我替妳解決，當然，我不是給妳錢，而是借給妳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