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離開校門，我還沒從剛才的興奮中脫離出來，腦子裏壹直在想著這件事。
　　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余偉費了這麽大的功夫，從媽媽到我們班任教的第壹天起，就瘋狂纏著媽媽問問題，好不容易接近了媽媽，給媽媽下了藥，然而這麽好的機會，余偉卻沒有第壹時間將媽媽迷奸，而僅僅是拍了壹張照片用作威脅。
　　余偉冒著被媽媽通知德育處的風險威脅媽媽，結果也僅僅是摸了媽媽的奶子，並沒有什麽實質性的進展。就算是他把媽媽迷暈的那天，直接將媽媽上了，我想也比當著媽媽的面威脅她，風險要小。
　　我不禁再次問出了這個問題：余偉費這麽大勁，到底圖個什麽？我百思不得其解。
　　回家的路上，我對這個問題左思右想，突然，壹個念頭沖上我的腦門。我有些理解了，就像很多日本愛情動作片裏演的壹樣，余偉是想壹步壹步地擊破媽媽的防線，直到將媽媽調教到心甘情願為他奉獻身心為止？對，壹定是這樣，不然沒法解釋余偉的這壹連串行為。
　　既然想通了這壹點，我接下來要做的事就明了了。我要在暗處觀察余偉的行動，保護媽媽。我知道媽媽其實完全可以不在乎余偉的所謂威脅，我想，媽媽剛才在辦公室之所以答應余偉，並不是害怕照片泄露，而是害怕照片泄露之後，媽媽警察的身份也隨之暴露了。畢竟媽媽來學校，教書是假，調查毒品交易案件是真。這時候，對於那些販毒分子，媽媽在暗處，不論做什麽行動都是方便的，壹旦暴露，那麽媽媽這次的任務就可以說是失敗了。
　　余偉雖然不知道媽媽警察的身份，但他對媽媽的威脅卻成了壹個變數，隨時有可能影響到媽媽的任務。於是我便在心中自告奮勇地擔當起了在幕後保護媽媽的角色，對余偉的監視還不能停止，看明天余偉還有什麽行動吧。
　　我到家不久，媽媽也回來了。
　　此時媽媽的臉已經恢復了往日的神色，不再有剛才的興奮，壹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媽，怎麽今晚又是這麽晚才回來，局裏又有事？」
　　媽媽很顯然沒想到我又會問她這個問題，只見媽媽臉上閃過壹陣訝異，轉而答道：「……嗯，是，有點事我去了壹下。」
　　「媽，每天兩邊跑忙得過來嗎？要不妳還是回警局當妳的警察吧，又是學校又是警局，我怕妳吃不消啊。」
　　「沒事，妳別管。」可能是我的話語讓媽媽想起了剛才辦公室的事情，然而媽媽反應卻是相當的快，「小宇，妳什麽意思？是不是我當妳的班主任，管著妳了，影響妳上課開小差了？」
　　我沒想到媽媽居然會倒打壹耙，被媽媽這麽反將壹軍，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了，只好閉嘴。
　　媽媽還不知道在學校發生的事情都被我看在眼裏，此時的我，感覺自己就像電影裏的幕後英雄壹般，深藏功與名。
　　壹夜過去，今天又是監視余偉的壹天。
　　今天壹整天都過得很平常，我滿以為余偉會把昨天的事情跟羅熙濤分享，然而今天壹天余偉都沒跟羅熙濤說什麽話。羅熙濤上課就像是壹周都沒合過眼壹樣，壹整天都趴在課桌上睡覺。而余偉除了英語課，其他課也是睡覺、玩手機、看小人書。只是有壹點不壹樣，那就是媽媽上英語課時，眼神不再像以前壹樣往我們這邊看了，媽媽好像是刻意不想跟余偉有眼神上的接觸。
　　放學後，余偉果然不打算第壹時間離開學校，他坐在座位上，拿出手機玩起了遊戲。我知道他是在等班裏的同學離開，於是我也如法炮制，像昨天壹樣，離開教室，上了四樓，暗中觀察著教室門口。
　　過了不久，余偉便開始行動了。我也連忙輕車熟路地摸到了媽媽辦公室窗外藏好，觀察著裏面的情況。
　　媽媽今天沒什麽事情，這時候正坐在辦公桌前，收拾著桌上的東西，打算離開了。余偉壹進門，媽媽便看到了他，看到余偉那副不懷好意笑瞇瞇的樣子，媽媽厭惡地問道：「妳又來幹嘛？」
　　「我來幹嘛？當然是來看我們陳老師了……」余偉走近媽媽，壹只手便大大咧咧地放在了媽媽的肩上。
　　媽媽連忙打開了余偉的手：「把手拿開！」
　　「怎麽了陳老師，今天火氣怎麽這麽大，昨天不是還讓我摸了的嗎？」
　　媽媽柳眉橫豎，看著余偉道：「昨天是昨天，從今天開始離我遠點。」
　　「是嗎？」余偉從口袋裏摸出了手機，再次翻出了那張照片，展示給媽媽道，「意思就是陳老師不怕我把照片發出去了？」
　　「妳……妳不要臉。」媽媽沒想到余偉又拿照片來威脅，說道，「昨天不是說好了不外傳嗎？既然妳摸都摸了，那麽照片的事情就應該壹筆勾銷才對。」
　　「我是說了不外傳，但前提是陳老師妳要答應我條件才行啊。」余偉晃了晃手機說道。
　　「昨天不是已經答應妳了麽？」
　　「可我沒說就壹次啊。陳老師，就昨天那點條件我就刪照片，我未免也太吃虧了吧？」
　　面對余偉這樣的厚顏無恥，媽媽沒好氣地道：「那妳到底還有什麽條件，說來聽聽。」
　　「嘿嘿，條件很簡單。」余偉拖過壹把椅子，坐到媽媽旁邊，道，「只要陳老師妳以後乖乖地對我言聽計從，我保證不把照片泄露出去，怎麽樣？」
　　「那不可能。」媽媽果斷拒絕了，「讓我以後聽妳的話？妳讓我去殺人我也去殺？那看來沒得談了，妳要發照片就發吧，今晚就到少管所報道。」
　　「哎哎哎，陳老師，先別拒絕，萬事都可以商量嘛。」余偉開始退後壹步了，「陳老師妳有什麽想法也可以說出來嘛。」
　　媽媽思考了壹會兒，正色道：「第壹，妳提條件可以，但讓我無止境地對妳言聽計從那是不可能的，必須有壹個時間範圍，時間壹過，這件事壹筆勾銷；第二，條件不能太過分，不能影響我的工作和生活，不然我可以選擇不答應；第三……」
　　媽媽話還沒說完，余偉連忙打斷道：「好好好，陳老師，先打住。妳說的條件不能太過分，那萬壹我說什麽妳都不幹，那我豈不是白費功夫？」
　　「我說了，只要不影響我的工作和生活，只要不太過分的條件，我都可以答應妳。既然妳不同意，要不然那就不談了吧？」
　　「好好好，陳老師，我同意。」余偉連連點頭道，「那這樣，妳不是來給我們之前那個班主任老頭代課壹年嘛，那時間就限定壹年，反正壹年過去，妳也不教我們班了，我自然也不會再威脅到妳了，怎麽樣？」
　　「壹年就壹年。」媽媽點頭了。
　　我的天，媽媽居然同意了？真是讓我無法理解，媽媽以前那帶刺玫瑰的作風去哪兒了，面對歹徒都毫不懼怕的媽媽，面對余偉這小小的威脅，居然開始跟他談條件了？此時媽媽和余偉的談判進入到了關鍵期，我也是半點不敢走神，聚精會神地透過窗戶註視著辦公室裏面。
　　我在心裏認真分析著媽媽和余偉的對話，媽媽做出的讓步夠大了，壹年的時間，實在不算短，我知道媽媽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為了執行任務，不能跟余偉撕破臉皮。如果媽媽不是有任務在身，余偉這家夥，早進去吃牢飯了。這時候和余偉談的條件，也只是將余偉對媽媽執行任務的影響，降到最小而已。
　　得到了媽媽的同意，余偉激動地拍大腿道：「那就這麽說定了，陳老師……」
　　「等等。」媽媽打斷了余偉的話，「提條件的次數也要明確，不能讓我太吃虧。」
　　「這個好說，我保證每天只提壹次條件，如何？」
　　「不行，每天太多了，壹個月壹次。」
　　「壹個月？這也太久了吧。」余偉做出壹臉難受的表情，「總共就壹年的時間，條件還不能太過分……陳老師，壹周壹次，怎麽樣？不然我也太吃虧了。」
　　媽媽知道余偉是不可能再讓了，只好答應道，「好吧，壹周壹次。」
　　「OK！達成共識。」余偉高興地將手伸到媽媽面前，打算跟媽媽握手。然而媽媽卻是輕蔑地看了余偉壹眼，並沒有伸出手去回應，余偉只好尷尬地默默收回了手。
　　媽媽起身拿起桌上的包，道：「好了，談也談完了，我要走了。」
　　「好好好，陳老師拜拜，明天見。」余偉壹臉喜滋滋的表情，藏都藏不住，轉身就往門口走。
　　媽媽看了壹眼余偉離開的背影，默默地嘆了口氣。
　　我知道我這時候是該抽身離開了，於是我趕緊向樓道沖去，免得被余偉從辦公室出來發現了。
　　我本想就這樣下樓回家，然而進入樓道，從樓上傳來了壹個男人的聲音。
　　「妳說真的？我們新來的陳老師真是警察？」
　　陳老師？警察？這是在說媽媽嗎？我連忙駐足，仔細聽著樓上的談話。
　　「那不然我還騙妳幹嘛？妳小子做事情不要太張揚，以後那東西也別在學校吃了，我不信忍這麽會兒能憋死妳。」
　　之前那聲音明顯是跟我差不多大的學生，而後壹句的聲音，聽起來不像是學生，更像是壹個成年男人。
　　「我們不會已經被發現了吧？陳老師是來抓我的？」
　　「不會，有我打掩護，妳自己平時註意點，等時間壹長，沒什麽進展，她自然就調走了。」
　　我仔細聽著他們的對話，話題都是圍繞著媽媽的，而且很明顯，他們知道媽媽是警察。這可不得了了，潛入學校這事情本就是機密，壹般人絕不可能知道媽媽的身份，那麽媽媽的身份怎麽會暴露的呢？
　　我想這時候就該我發揮作用了，為媽媽排憂解難是我這個做兒子的義不容辭的責任。我打算直接上樓，裝做壹個路人，看看這兩人到底是誰。
　　我扶著樓梯偷聽了這麽壹會兒，正要邁步上樓，突然腳下壹滑，只聽到「砰」的壹聲，我跌了壹個跟頭。
　　「誰？」那成年聲音往我這裏喊了壹聲，見沒有回答，他又指揮另壹人道，「妳下去看看。」
　　聽到這聲音，我心裏大叫不好，連忙站起身子，壹溜煙便向樓下沖去。為了不被發現，我還刻意在二樓換了壹個樓道往樓下跑。
　　出了教學樓，我裝作很從容的樣子，悠然地往校門口走著。壹路上並沒有人追上來找我，看來我這次偽裝得很成功。這事兒必須要告訴媽媽，我連忙加快了腳步，往家裏走去。
　　媽媽今天開了車，比我先到家。壹回到家，媽媽就問我又去哪兒瘋了，我連忙解釋說打籃球去了。
　　我看到媽媽雖然臉上的表情沒什麽變化，但剛結束和余偉的談判，媽媽貌似心情不是很好，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我趕緊湊到媽媽身邊，說道：「媽，我給妳說件事。」
　　「怎麽了？什麽事？」媽媽轉過頭來看著我。
　　我連忙正色道：「我要說的事，妳千萬別害怕。」
　　媽媽聽了我這話，壹下子就笑了，道：「我是警察，我不會怕。妳說吧。」
　　「我剛才放學下樓的時候，聽到樓上兩個聲音在談論妳，但是我沒看到他們是誰。」
　　「談論我？談論什麽？」
　　「他們好像知道妳是警察了，說什麽做事情別張揚，有人打掩護什麽的……」
　　「真的？」媽媽神色開始嚴肅起來了，「妳看到他們長什麽樣子沒？」
　　我也嚴肅地道：「沒有，我本來想去看，差點被他們發現了，我怕被追殺，我就跑了。」
　　「妳再說誇張壹點吧，學校裏還是很安全的。」媽媽拿出手機，「行，我打個電話讓人查壹下。」
　　媽媽說完，用手機撥通了壹個號碼。
　　「餵，馬浩，是我。我聽到消息說，學校裏有人知道我的身份？妳查壹下這件事，有人露頭了，說不定是個好機會。」
　　媽媽說完就掛斷了電話，我連忙問道：「媽，妳在跟誰打電話？」
　　「是我手下壹個同事。好了，妳也別管我工作的事了，還是多管管妳自己的學習吧。收拾壹下，吃飯了。」
　　雖然媽媽不讓我多管她的工作，但我知道，這事兒我不能不管，壹邊是余偉，壹邊又半路殺出兩個神秘人，我必須在自己能力範圍內為媽媽排憂解難才行。
　　之後我壹直在想著這件事，媽媽剛才打電話那個人叫馬浩。馬浩？聽名字好像很熟悉。我仔細地在腦海中搜索著，終於，我想起來了。每天經過校門，我都能看到校門口張貼的保衛處人員布告欄，上面貼了學校保安的名字和照片。我們學校的保安，個個都是五六十歲的老頭，壹群老頭加起來湊不出壹口好牙，除了壹位年輕面孔，名字我也是記起來了，就是馬浩。說起來這個馬浩，跟媽媽差不多同壹時間來到我們學校當保安的。看來媽媽剛才說的手下的同事，就是這個馬浩沒錯了。
　　想到這裏我就放心了，媽媽潛入學校也不是壹個人在戰鬥，有手下同事的幫助，也不用擔心媽媽的安全了。至於今天聽到的談話的兩個人，就交給那個馬浩去查吧。而我，則應該將重心放到監視余偉上面。余偉這家夥也真是運氣好，要不是媽媽有任務在身，他哪有機會和媽媽談條件。
　　對余偉的監視，我是壹直兢兢業業地進行著。從早上到學校開始，我便暗暗觀察著余偉的壹舉壹動。這家夥上課玩手機，下課除了上廁所還是玩手機，除此之外，他還要回了之前借給我的那本黃色書刊，轉過頭來就扔給羅熙濤看了。
　　時間依然是下午放學，余偉再次開始行動了。
　　我還是照著之前的樣子，在窗外觀察著。
　　「陳老師，今天妳也是壹如既往的美麗啊。」余偉壹進媽媽辦公室，便開始吊兒郎當起來。
　　面對余偉，媽媽還是沒有好臉色：「妳怎麽天天都來？」
　　余偉笑著走近媽媽道：「陳老師，我們昨天不是說好了的嘛，我今天就是來行使我的權利的。」
　　「是說好了，但是說的是壹周只能提壹次條件，這周妳已經把機會用了。」
　　「啊？上次也算壹次嗎？」余偉驚訝道。
　　「怎麽不算？所以妳要提條件也是下周再說，好了，快走。」媽媽連連揮手，意思是要趕余偉出去。
　　余偉卻是不慌不忙地從衣服口袋裏抽出壹張疊好的紙，緩緩展開道：「陳老師，為了讓我們的合作更加公平公正，我特別擬了壹份書面合約，陳老師妳看壹下，沒問題就簽個字吧。」
　　「合約？」媽媽接過余偉遞來的那份合約，仔細地看著。
　　還好我視力不錯，再加上我站的角度剛好能看到媽媽手上的合約，於是我也跟媽媽壹樣，仔細地看起來。
　　只見合約上寫道：陳月玲和余偉的協議，余偉保證不將陳月玲的照片泄密，陳月玲則在未來壹年時間內，必須每周答應余偉的壹次要求，要求不能太過分，不能影響陳月玲的工作和生活，否則陳月玲有權不答應。反之，若對於余偉的合理要求，陳月玲不答應，余偉則可以隨時將照片泄密。壹年後，合約結束，余偉刪除陳月玲的照片，永遠不得泄密。
　　合約上就寫了這麽壹段話，而在最下面，余偉那龍飛鳳舞的簽名已經寫在紙上了。
　　媽媽看完合約上的內容，笑了，說道：「簽這東西有什麽用，又沒有法律效力。拿走吧。」
　　「哎，別別別，陳老師。」余偉連忙解釋道，「不管它有沒有法律效力吧，這是我們之間達成共識的證明，我相信，陳老師妳身為壹名老師，是不會反悔的……」
　　「行行行，我簽。」媽媽答應了，拿過筆來，在這份兒戲般的協議上，鄭重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