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二章 奉主

　　壹炷香過後。

　　黑鼬城中主幹道上，韓立兩人步履匆匆，直往北門方向而去。

　　此刻若不是怕惹來更多目光註視，他們早已經駕馭起飛梭，遁離而去了。

　　“接下來的路程，只怕又不得安穩了。”韓立眉頭緊皺，開口說道。

　　“誰知道運氣這麽不好，碰到誰不好，偏偏遇上了黑鼬軍。不過也好，早些離開這十患山脈吧。”石穿空只覺得晦氣，嘆道。

　　兩人話音剛落時，就同時停下了腳步，神色壹僵地望向前方，如臨大敵。

　　只見大道前方，來來往往的人群中，正有壹個頭戴方巾，面目清秀的年輕讀書人，手握書卷朝著他們緩步而來，壹襲青色儒衫皺起些許漣漪，看起來儒雅至極。

　　韓立與石穿空對視壹眼，兩人皆是心中苦笑不已。

　　來人他們雖是第壹次見，但卻並不陌生，正是大名鼎鼎的黑鼬大王！

　　黑鼬大王步履舒緩，氣態怡然，身上沒有半點波動蕩漾，看起來就與世俗中的讀書人壹模壹樣，臉上掛著淡淡笑意，壹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走到近前，其雙手執著書卷，竟是以讀書人的姿態，朝著韓立兩人略微施了壹禮，主動開口道：“十三皇子，大駕光臨黑鼬城，有失遠迎了。”

　　石穿空只是稍稍壹滯，臉上同樣浮現出壹抹溫和笑意，恭敬還了壹禮，說道：

　　“前輩如此，可真是折煞晚輩了。”

　　韓立眉頭微微壹蹙，什麽都沒說，只是跟著施了壹禮。

　　“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也不是我黑鼬城的待客之道，不妨移駕幾步，到我那毓秀宮裏坐坐？”黑鼬大王見狀，臉上笑意才顯得真誠了幾分，邀請道。

　　“那就叨擾了。”石穿空兩人哪有拒絕的余地，只好說道。

　　黑鼬大王聞言壹笑，說了壹個“請”字，只是手掌壹揮，三人身下就同時亮起壹片烏光。

　　緊接著，物換景移，他們就來到了壹片占地面積極廣的青翠花園。

　　花園之內，奇花異草遍布，嶙峋怪石點綴，茂林修竹之中曲徑通幽，清雅寂靜之中鳥鳴婉轉，當中又零星分布著許多亭臺樓閣，設計十分精巧別致，可謂壹步壹景，秀美至極。

　　隨著幾人壹路深入，園中風景竟然迥乎多變起來，前壹段還是姹紫嫣紅的春華繁盛，後壹截就變成素裹銀妝的落雪風光，當中還有各種奇珍異獸，倒也十分奇特。

　　“黑鼬前輩，早就聽聞妳這黑鼬城中建有壹座‘攬勝園’，裏面景色宜人，有四時不同風光，今日壹見，果真不凡。”石穿空略微滯後半個身位，開口說道。

　　“村野粗鄙風光而已，哪及得上夜陽城裏的風景？”黑鼬大王嘴上這麽說著，眼中卻閃過壹抹自得之色。

　　兩人誰都沒提之前與黑鼬軍及其子發生沖突壹事，就這麽壹路閑聊，來到了壹片朱紅建築前。

　　“十三皇子，咱們鐘靈殿裏壹敘，就請這位厲道友，移步春水殿飲茶稍待，可好？”來到壹座琉璃蓋頂的朱紅大殿前，黑鼬大王停步下來，開口說道。

　　韓立目光微斂，看向石穿空，後者沖其默然點了點頭。

　　“但憑黑鼬前輩吩咐。”石穿空笑著說道。

　　說罷，韓立被殿前壹位容貌嬌美的宮娥引著，走過重重回廊，去了春水殿，石穿空則隨著黑鼬大王去了毓秀宮。

　　進得春水殿內，早有立侍宮娥奉上茶水，韓立便靜坐殿中，細細品起茶水來。

　　另壹邊，鐘靈殿中。

　　石穿空隨著黑鼬大王，壹前壹後走入大殿之內。

　　殿門緩緩關閉，石穿空面色如常，後背卻隱隱有汗水滲出。

　　他環顧大殿內景，只見此處不像是個議事所在，倒像是壹座書房精舍。

　　整間大殿三分之二的空間，都被壹架架寬大的烏木書架占據，上面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壹本本青色書籍，密密麻麻的足有數十萬冊。

　　石穿空略壹掃過之後，就發現這些書籍大多數都是些詩詞文集和市俗小說，當中還夾雜有道家典籍和佛家禪理，幾乎少有修煉功法。

　　殿內各處墻壁上，還都懸掛有壹些裱裝精美的書法，上面大多書寫的也都是古文詩句，和壹些佛道兩家的讖言揭語，筆跡只能說是中正平穩，談不上有多少風骨氣態。

　　“黑鼬前輩誌趣高雅，藏卷如煙，筆法遒勁，晚輩佩服。”石穿空強忍著心中不適，開口稱贊道。

　　“在這偏野莽荒之處，盡是些茹毛飲血的未開化之人，能像十三皇子這般慧眼識珠之人實在是太少了，也無怪我與妳壹見如故啊，哈哈……”黑鼬大王開懷笑道。

　　“對了，此前在城中與令郎起了些沖突，也實在是……”石穿空話還沒說完，就被黑鼬大王擺擺手打斷了。

　　“都是些小打小鬧，妳不必在意。我邀請妳來我這毓秀宮，為的又豈會是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黑鼬大王神色壹斂，看向石穿空，似有深意的緩緩說道。

　　“既然不是為了這點小事，那想必就是為了什麽大事吧？”石穿空神色微凝，問道。

　　“呵呵，十三皇子是個聰明人，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如今夜陽城裏因為‘傳承’壹事波譎雲詭，使得整個聖域都隨之風起雲湧，明裏暗裏不少勢力都在作出選擇。我們十患山脈雖地處偏僻，壹向不受重視，可壹旦時候到了，也難免受到波及。所以，我不得不早做打算。”黑鼬大王走到壹座書架前，將手中書籍放了回去，開口說道。

　　“關於‘傳承’壹事，聖族壹向諱莫如深，我也無意爭取。只是不想我離開聖域日久，最近返回之時，竟已經鬧到如此地步了。”石穿空嘆息壹聲，說道。

　　“既是明珠，不管投於何處，總歸會有發光的壹天，十三皇子即使不回聖域，壹樣躲不開他人對妳的註視。”黑鼬大王眼神隱晦，似笑非笑道。

　　“黑鼬前輩何出此言？”石穿空自然聽出他意有所指，眉頭壹挑，略微有些驚訝道。

　　“眾所周知，聖主十三位子嗣之中，大皇子石斬風勢力最廣，勢力最強。唯壹能與之抗衡的，便是天賦最強的三皇子石破空。而妳又與三皇子為壹母所生，關系最為親近，所以外界都知道，妳肯定是歸於三皇子麾下的。”黑鼬大王目光熠熠的說道。

　　“原來如此，黑鼬前輩是想借由我，來押註在我三哥身上？”石穿空恍然道。

　　“在最開始接到大皇子追殺令之前，我是打算押註在他身上的，畢竟他許給我的好處實在太過豐厚。不過，當我得知妳和妳的那位扈從，接連斬殺金犀那廝兩羽戰將時，心思就動搖了。”黑鼬大王繼續說道。

　　石穿空眉頭微蹙，知道黑鼬誤會了韓立的身份，又忽然想起之前韓立說起過，逃離金犀追殺時，曾感受到另壹股強大氣息。

　　“黑鼬前輩，之前在邊界處，莫非是妳出手相助，金犀那廝才沒有繼續追殺我們？”石穿空開口問道。

　　“不錯，事實上在那之前，我就壹直關註著妳的動向。不過，我原本是想等妳們被他逼得手段盡出，與他拼個玉石俱焚之後，再出手坐收漁利的。只是看到妳們兩次從他手上逃生之後，我就改變了註意，決定保下妳們，轉投三皇子。可是現在……”黑鼬大王話說了壹半，忽然停了下來，目光玩味地看向石穿空。

　　石穿空頓時覺得渾身壹緊，但隨即又放松下來，目光坦然地與黑鼬對視在了壹起。

　　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情況再壞也壞不到哪裏去了。

　　“哈哈……見過本尊之後，我決定押註在十三皇子，妳的身上。”黑鼬大王大笑說道。

　　石穿空只覺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遲疑了片刻之後，才問道：

　　“妳要押註在我身上……為什麽？”

　　“我說是因為十三皇子慧眼識珠，我投桃報李，妳信不信？”黑鼬大王收斂笑意，問道。

　　“前輩，妳這是……”石穿空毫不遲疑地搖了搖頭，想要再說些什麽。

　　“十三皇子身上有莫大潛力，只是目前還未能顯現罷了。再者說，身邊能有那樣的扈從扶持，又能被大皇子不惜代價傾力絞殺，就已經能說明很多問題了。”黑鼬大王呵呵壹笑的說道。

　　“黑鼬前輩魄力雄奇，晚輩佩服……”石穿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緩緩說道。

　　“既然十三皇子並無異議，那咱們接下來就聊點實在的……”黑鼬大王笑著說道。

　　……

　　時間壹晃，過去了小半日。

　　韓立壹直在春水殿內飲茶，期間並無任何人前來搭話，只有幾名妖嬈宮娥，不斷給他添置著茶水。

　　他面上平靜如水，心中卻是波瀾蕩漾，隱憂不已。

　　就在他耐心將要耗盡，打算破門而出時，就看到石穿空與黑鼬大王有說有笑地從殿外走了進來，壹副賓主盡歡的樣子。

　　“黑鼬城裏難得有貴客臨門，妳們就在這毓秀宮中多待壹段時間，也好讓我盡壹盡地主之誼，至於返回雄踞城壹事，不用太擔心，我自會安排好。”黑鼬大王笑著說道。

　　“那就有勞黑鼬前輩了。”石穿空也笑言道。

　　之後，他們二人便在黑鼬大王的安排下，暫住在了毓秀宮內壹處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