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重逢
明知道我不該愛妳 by 奴家
2019-4-2 20:54
在壹個炎熱的夏天,我忽然長大了。從小女孩的繭中突破而出,蛻變成為女
人。
那是個刻骨銘心的經歷。
怎樣開始?全因為有壹個人,無端闖進了我的世界。那個人不巧,就是妳。
我毫無準備要面對這麼多事情,特別應付妳。妳沒有權以妳的方式,闖進我生命
裏。而妳,又是那麼難以抗拒。
妳這個曾撇下我和媽媽而去的人,就消失吧,不應該像不散的陰魂回來纏住
我。
沒錯,妳對我有責任。我放不開妳。而妳從來不否認,妳需要我。妳對我眷
戀不舍,我對妳又愛又恨。
起初的分離,是痛苦的。妳告訴我,妳和媽媽再也不能相處了,就把行李裝
滿汽車就走了。媽說,妳是個用情不專的人,有了外遇。妳說,和媽媽合不來,
不離婚不行。妳說,對於這段婚姻,最舍不得的是我,妳的女兒。
本來,妳搬到K城,再婚,生子。他有妳的生活,我有我的感受。我們可以
說是互不相幹了。但妳經常寄來的卡片,生日卡啊、情人節卡啊、聖誕卡、明信
片,都告訴我,妳是多麼的想念著我。我覺得,妳離開之後,我們之間反而覺得
更親近。每個禮拜,妳都打電話給我,每次都講上壹、兩個小時。雖然是長途電
話,但 相反地拉近了我們的距離。電話使我們無話不說,讓我們隨心所欲,彼
此接近。如果是面對面,可能無法做到這樣的暢順溝通。
媽好奇我們在電話裏說些什麼。沒說什麼,說話的內容和彼此傾訴的感情和
壹般人所說的沒兩樣,我也記憶不到我們到底談了些什麼。
媽離婚後,脫胎換骨,風騷起來,追求她的大不乏人。可能她覺得歲月催人
了,對那家夥認真起來,留他在家過了幾夜,他就搬進來。
我對他沒有好感,因為我心中只有壹個爸爸。媽媽把他帶回來,是要他篡奪
妳的地位。我不反對她尋找自己的幸福,但我和他的男朋友註定不能相處。我不
喜歡他對我色迷迷的目光,好像要透視我的身材。有時更毛手毛腳,要占我的便
宜。這是我的家嗎?和從前不兩樣了。我投訴,但媽卻處處維護他。
我受夠了!當我在電話裏向妳投訴我不快的遭遇,妳就提議,趁暑假來到,
去探妳。
這是自從妳離婚以來,我第壹次去探妳。妳是有每年壹個月和我見面和同住
的權利。
我只帶著簡單的行李就來了。單純的想法,是和妳重聚天倫,沒想過會發生
那麼多我解釋不到的事。
妳,仍是老樣子,我印象中壹樣高大,挺偉,額上的皺紋深了。在公路車站
等我。我猶疑了壹會兒,就投在妳的擁抱裏。
妳用手捧起我的臉,親吻我的額頭,我的眼睛。
「我的女兒怎麼會這樣的美。」妳喃喃的說著。
我微笑著,妳刻意的贊美是對我最佳的歡迎。我們看著對方的臉,在彼此的
臉上搜索自分別後,大家所經歷過的時光。很明顯,妳看見的不是那個當妳離家
時扯著妳的腳,不讓妳走的黃毛丫頭。而妳面上多了份滄桑。
妳用手托起我的下巴,把我的臉湊近妳。妳看著我,從來沒有人那樣看著我
過。
妳的嘴輕了我的唇,對妳以前沒試過像這樣吻過我。妳親吻了女兒的嘴,妳
的吻不壹樣。我肯定妳壹定啟了唇,妳的舌頭插入我的嘴裏。潮濕的,強取的,
探索的,然後退回。因為那壹吻,好像蜜蜂壹 ,火般灼熱,在我臉兒擴散,漫
延至全身。
這個吻使我失了魂,我全身都僵硬起來。
妳說:「妳比我上次見妳面時長高了。」
「爸,妳記錯了,自從升上中學,我就停止長高了。」
「那麼,妳是向橫生長了,把應該填滿的地方都填滿了。無論如何,歡迎妳
來。累嗎?」妳體貼地問,壹手從我手中接過行李。
在妳身邊,常使我受到淑女的待遇。媽那個男友,爛得要命,把我當作妓女
揩油水。
之後,妳說,嘉露最近身體不好,不能夠招待客人,而且也擔心我們能否相
處,所以暫時安排我在外面住。對我來說是突然壹點,因為在電話裏沒說過有這
樣安排。
奇怪,我也舒了壹氣。記憶中,和她只見過壹兩次面,都在極不自在的情況
下。
妳把我送到壹幢舊公寓。裏面壹陣發黴的味道,煙味,和舊地毯的異味。房
子裏只有簡單的家俱。
妳把我安頓之後就走了,剩下我壹個人面對四面墻壁。那壹夜,我做了個惡
夢,我上了壹部沒有終站的灰狗,經過壹個壹個小鎮,永恒地在公路上行駛┅┅
在完全陌生的環境中,我不敢離開半步,每天等待妳來。
妳只能在中午偷個空來看我。匆匆忙忙的,留下壹點錢和日用品就走了。中
午的來訪,變成我們壹個固定的約會。我每天都在等妳來,妳定時來。
夏日的陽光猛烈,從對面兩棟大廈的夾縫中透過來,投在朝西的陽臺。後巷
有壹陣異味向上蒸發。懶洋洋的暑假剛開始,預期會有新鮮的事物發生。看來,
現實和我的想像,完全兩樣。
我的生活就是等妳出現。但妳總是不說話,用奇怪的眼神盯著我。有時,找
個不相幹的話題說說。我在廚房做午餐時,妳會站在我背後,問我讀書怎樣,家
裏的生活怎樣,有沒有男朋友。這都在電話裏說過很多次。我有點後悔來了,而
我終於忍不住,提出懸在我心中的壹個謎。
「嘉露病好了沒有,什麼時候帶我回去和她見見面?」
「唉,時候到了,我會讓妳們見面的。現在我有苦衷,不妨告訴妳。現在我
不想讓她知道妳來了。如果她知道了,反而不能這樣每天和妳在壹起。她會吃醋
的。」
「吃她丈夫的女兒的醋?我不明白啊。」
「她不喜歡我和妳們聯絡。」
「或者讓我見見她,她會改變態度呢?」
「現在不是時候。妳是女人,或者妳會比我明白。」
「我就是不明白。或者她以為我會妨礙妳們的家庭生活吧。我應該快點離開
這裏。」
「我不是想妳離開我,而且我這樣安排,就是想多和妳在壹起。我的處境,
妳不會明白的。」
之後,妳逗留時間愈來愈長。有時會帶我到市郊的公園野餐,有時到城外的
購物中心逛公司。我想買什麼,都會買給我。有壹次,妳帶我到外面吃飯。我穿
了壹襲短裙,配上罩衣,高跟鞋,略施脂粉,添了幾分成熟。妳看著我,好像認
不出是我。
「妳今天很漂亮啊!」
「謝謝妳。」
我親了妳壹親。
「我現在要改變主意了,我這位女伴那麼漂亮,我應該帶她去壹間夠體面的
餐廳。」
這話使我耳後燙熱起來。
這壹個下午,妳不住盯著我,好像不認識我壹樣。我感覺到他的目光,像螞
蟻在我身上爬。從我頸部,背部遊移,後往下落在我的腳上。
妳說:「以後我應該多約會妳。穿上漂亮的裙子的妳,是個讓人們艷 的女
伴。醜小鴨長成天鵝了。」
妳說話裏少了拘促,但是,妳的眼神,仍是迷惘、深邃,好像有萬般心事在
心頭,而我,總是沈溺在其中。
壹個禮拜天的清晨,是妳通常和嘉露共聚天倫,而我正要出門上禮拜堂的時
候,妳來找我。壹身釣魚裝束,騙嘉露妳釣魚去。為了來見我,妳曾說過許多謊
言,總是讓我心裏覺得那裏有點不妥當。
我倒了杯咖啡給妳,但咖啡放在嘴邊,沒喝,和我四目相投。
「爸,有事要找我。有話要對我說嗎?」
「沒有。我掛念妳。只想見見妳面。」
「昨天我們才見過面。」
「每天都想和妳見面。」
「我要上禮拜堂去。」
「我知道。」
「陪我去做禮拜好嗎?」
「不去了,去禮拜堂會令我更覺得滿身罪孽。」
「我來了,妳壹直不快樂。而妳要找那麼多藉口出來見我。何必呢?是我負
累了妳,妨礙了妳的家庭。我明白的,妳已有了壹個家庭。」
「妳這樣說,使我更難過的。我不知道怎樣才能補償對妳的虧負,做什麼也
沒用了。」
「爸,我想回家。」
「祖兒,是我令妳覺得不快樂嗎?不要走。」
「不完全是。不過,若我走了,妳會快樂點。」
「妳走了,我更不快樂。我不快樂,是有苦衷的。」
「爸,可以告訴我嗎?」
「我的苦衷,不能告訴任何人。」
「我長大了,有什麼事情可以告訴,妳不快樂,我也不會快樂的啊!」
「不要迫我說了,我深藏心裏有壹個秘密,很久很久了。」
「知訴我,如果妳愛我的話。」
「我愛上了壹個我不能愛的人。」
「她是誰?」
「我不能說。」
「說吧。」
「我只能說,我愛上了壹個不應愛她的女孩子!欲念整天纏住我,還要受著
內疚的煎熬。」
「認識了多久?」
「很久了。」
「能不能離開她?」
「不能。」
「嘉露呢?妳還愛她嗎?」
「我們根本沒有愛。我們在壹起只是個方便。」
「如果是我,我會不惜壹切追尋我的愛。」
「但如果那是世俗所不容的事┅┅」
「管他┅┅」
「但是,如果┅┅」
我又陷在妳迷離的眼神裏。妳的神色有異,我意味著壹些不可思議的事,在
妳身上發生了。
「爸,告訴我,妳愛上的誰?」
妳沒說話,壹直凝望著我。